踏進去海水裡時很冰冷，像是全世界的惡意都傾倒進骨子裡那樣的從背脊寒到腦子裡。
卡米爾向後倒進海水的時候最後一眼的天空是無盡的鉛灰色，壓著人喘不過氣的極低雲層而不說下不下雨打不打雷，其實說實在的他更寧願一道響雷打破這煩悶的空氣，轟然的雷鳴卻沒有降臨。
他閉上眼時想著。
一旦放鬆了全身的力氣，人類那麼一丁點的重量，根本無法反抗浪潮推擠著巨大質量的汪洋往土地上推擠、然後又重重拉回無盡水平線那端的行為。
海浪嘩得一聲破碎成片片白蝶在岩石全都浸溼得彷彿每日以淚洗面的岸邊，不過已經被海水滅頂的少年是無法聽到那些浪潮往復與岩岸的砰乓低語的。
沒有海鳥詩情畫意的飛過、也沒有任何人有閒情逸致在這冷得足以凍人的天氣裡散步。
有的只是岸上那些小到不足以果腹的螃蟹與藤壺緩緩移動。
它們不會管天地如何、只是一昧地找尋食物好填飽肚子。
所以少年只是呼吸，他在匯聚了世界上各種物質、然後由如同血管般的大小河流運送到此的海洋中睜開眼，他沒有異能，而他也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然而卡米爾依舊選擇這麼做了。
遠比直接往嘴裡塞入一把鹽巴還要更加的鹹澀，溶匯星球上各式物質的海水更有著難以言語的苦味，它們撬開了少年五官的孔道，就這樣全都灌注進去。
人生的酸甜苦辣鹹現在只剩一味，少年開始嗆咳起來、人體自保的機制迫使他這麼做，然而後果只是加快了海水流入少年身體的速度，卡米爾的喉底一陣燒灼、連帶吞嚥時彷彿能連入耳內的部位也是，鼻腔內也是熱辣辣的。
就連他那湛藍與海水幾乎同色的眼睛也因大海的刺激幾乎要睜不開了。
但是一切都沒有還待在岸上時痛苦，卡米爾想著。
身體已經沒有剛開始踏入海水時感到的那般冷了，就像是習慣了之後、世界的惡意也不會再令自己有絲毫寒冷的感覺。
儘管心臟的地方已經被低溫凍出了傷口，少年仍可以自己默默的擦乾那些血液。
只是這次他什麼都不想要了。
就連那曾在他眼前燁燁生光的詭紫星河的天空，也不想要了。
「卡米爾，別撒嬌了，未來海盜團的左右手竟然在海中溺水過，說出去都笑掉人的大牙。」
少年的手被另一雙有力的大掌拉起，已經被海水奪去不少溫度的肌膚因此有了一瞬間有被高溫灼燒的錯覺。
咳...咳咳咳......
少年如猛然被人從海洋中打撈上岸的海水眷屬般無助，然而現實是他只能激烈嗆咳著、混亂之中之只記得將雙手緊緊揪住了眼前模糊的身影。
對方明明只有褲管浸入到海水之中，卻因為卡米爾的掙扎而渾身濕透，不過即使是這樣、強硬將卡米爾拉回來的人還是笑著，在這狂風疊加寒冰海水的低溫之下，仍舊狂妄笑得猶如掌管天地的王者。
「咳...咳......大、大哥！為什麼、您怎麼知道─」後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對方只是脫下了披在身上的短披風放在手臂上，注視著少年滿臉驚慌地抓住他問道。
雷獅沒有伸出手，他還是笑著。
比卡米爾曾經看過的任何一位最為慈祥的偉人都不及的笑容還要溫暖的對著他一人笑著。
「很難過吧？想要丟掉所有的一切吧？」
「是的...是的，大哥，對不起，大哥對不起。」
少年從那豪華的牢籠逃出一路頭也不回的往離天際最近的海岸而去，他明白此舉等於是背叛對方給予他的信任，所以他只能不斷的道歉、不斷的道歉。
雷獅一動也不動，他如紫水晶般的眼瞳被天色的鉛灰染得彷彿下一秒就能降下天雷，可他的語氣卻是那麼的輕柔「那你是在走入海裡之後的才哭的，是嗎？」
「是...是的。」
雖然不明白三皇子、他的堂哥這麼問的意義，但是卡米爾依然安分的回答了。
少年被海水浸透的身體在狂風中不停的發抖，他說不出是因為刺骨的冰冷、還是因為懼怕雷獅對他的失望而顫抖的。
雷王星的三皇子尚未成年，但他的肩膀此刻已如佇立在遠方那端正巡弋著明晃光束的燈塔，已足以照亮少年的腳下與前方。
「那哭完就回來吧，陪我把雷王星史讀完，還有─」
他朝著卡米爾一臉泫然欲泣的冰涼臉龐伸出手去，在卡米爾一瞬間抽動肩膀的驚嚇之後、雷獅用指節刮了刮少年的眼角。
「說好的要陪我讀書、卻跑來這裡一個人哭的事先暫且不談，我是不會給你一個擁抱的，如果你覺得冷的話，就自己張開手抱上來吧，卡米爾。」
「大、大哥，雷獅大哥─」
少年崩潰的哭聲此刻敲破盤懸天空極低的雲層，從他臉上淚水如崩線的珍珠般不斷湧出，即便在海中也未哀聲大喊的少年蹣跚的走到了雷獅的面前，一面放聲大哭、一面以海上遇難之人捉緊浮木的力道撲進了雷獅敞開雙手的懷裡。
他小小的堂弟就這樣哭著、誰也沒見過的哭著，雷獅將還未沾上海水的披風圍在了懷裡小小的肩膀上，他撿回了自己的寶物。
雷獅這樣的想。
在海潮轟隆的這裡、在卡米爾終於哭出聲來的這裡，他在世界帶回少年之前找回了自己的寶物。
雷獅這樣的想。
他用雙手抱緊了卡米爾，在懷中緊摟住他的少年哭完以前，他們暫時都還不會挪動腳步。
遠方響起了一道聽來很遙遠很遙遠的悶雷，那是天氣即將改變的預兆。
那是他們未來將遠航的預告。
溺海的描寫來自以前海邊學游嗆水的記憶海真的是他ㄇ的超鹹
有時候人在什麼都不想要的時候很容易朝海邊走去呢，我總這麼覺得。
想想卡卡幼年時的環境、也許曾經有過那樣什麼都不想要了的片刻，然而雷獅找到了他、帶回了他，成為了他溫暖的臂彎和能夠放心哭泣的對象。
雖然讓卡卡受苦了但我不是故意的請相信我><!!!
私心覺得雷獅應該是那種會跟對方說要撒嬌可以、不過要自己明白說出來的人吧XD
雖然是個人妄想巨多的過去捏造，但若有讓大家感到卡卡終於獲得歸處與能好好哭一場的地方、還有個人認為雷獅的溫柔之處那就好了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